59、你別嚇他
關燈
小
中
大
59、你別嚇他
次日清晨，許逸動了動僵疼的後頸，迷蒙之間，隱隱聽見一陣“吭哧吭哧”的咀嚼聲。
她睜開眼，見自己正躺在一片開闊的青草地上，四周環境陌生，而大蠻就坐在幾步之外，埋頭生啃一顆帶著泥灰的紅薯疙瘩，大概是臨逃走時隨手順的。
見她醒了，大蠻便又從懷裏摸出一顆，隔空丟給她，“吃！”
一如平常，粗蠻憨傻，卻並無惡意。
可昨晚，分明是他闖進帳子，不由分說地將她劈暈，強行擄走。
許逸實在想不通原因。
“這裏是哪？”她接住紅薯，放到一邊，起身拍掉身上的草碎。
“這？”大蠻停住蠕動的腮幫，擡眼望了一周，楞了半晌。最後只搖搖頭，“不知道。”
然後繼續啃起紅薯。
許逸無奈，幾步走到他跟前，蹲下身子，耐心追問：“那你是要帶我去哪？”
一段時間相處下來，她知道，大蠻本心不壞，但傻是真傻，凡事心急不得，只能循循善誘。
“哪？”大蠻想了想，還是搖搖頭，“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許逸雖然有點生氣，可這事跟傻子沒法較真，較下去只會更氣。於是道：“那你吃完這個，我們就回去吧。出來太久，大家要著急了。”
高山人居住的山頭早已不在視線範圍，她真懷疑，這蠻子昨晚一整夜都在扛著她跑。
“不！”聽聞她要回去，大蠻急得紅薯都不吃了。擺手大叫：“不能回去！要挨打！要餵熊！要死了！不能回！”
許逸恍悟——原來，他是不願她被別人欺負。
傻歸傻，總還算有點良心。
平心而論，阿木爾的死的確讓許逸有些難辦。但她不覺得自己有錯，也沒打算逃走，甚至還讓九月前去與大聖薩仁懇談，劃紛止爭。
更不可能任大蠻一廂情願地胡鬧，將她帶去哪都不知道。
“還吃嗎？”許逸撿起他才剛丟給她的紅薯，用草葉將外表的泥土給蹭幹凈，“我給你烤一個？”
大蠻怔楞，“你不吃？”
“太大了，吃不了，一人一半。”她隨手攏了點木柴，準備點火，“還差點幹草，你去幫我找找。”
既是打算給他把嘴填上，溝通起來更容易些，也是想拖一拖時間——若是按照昨晚夜行的速度，再走一天，怕九月找起來就更費勁了。
紅薯烤好，太陽也更足了。許逸將大蠻拉去附近的一片大樹蔭下，一邊剝紅薯，一邊同他輕言慢語地商量：“你看，就咱們兩個，沒吃沒喝的，也不知道該去哪。離開大家，怎麽活呢？”
大蠻看她手裏，“有紅薯。”
“就一個紅薯，吃完了呢？下一頓吃什麽？”
大蠻咂了咂嘴，想都不想，“鹵雞腿！”
“哪來的鹵雞腿？”
“你做！”這頓紅薯是他拿的，下頓雞腿由她來做，公平又合理。
許逸哭笑不得，“那得先有雞，才有雞腿，才有鹵雞腿呀！雞呢？”
大蠻不說話了。好一會，才有些失落地“噢”了聲，意識到：“沒有雞……”
“不只是沒有雞，我們什麽都沒有呀。”許逸伸手指了指眼前，“而且這荒山野嶺的，萬一遇見黑熊啊，豹子啊，怎麽辦？你打得過嗎？”
“……”
“能跑過嗎？”
“……”
“萬一再碰見擄人的‘野猴子’，抓我們一起回去做奴隸，怎麽辦？”
“……”
一連三問不知道，大蠻臨出發時的自信滿滿已然潰不成軍。
“所以啊，亂跑不行，我們得回去。”許逸順勢加碼勸誘，哄孩子似的，一輩子的耐心都快給耗光了，“和大家在一起，人多力量才大，是不是？”
大蠻覺得道理沒錯，但又很為難，支吾著說：“可他們……壞！”
“誰壞？”
“就‘他們’！”大蠻念了幾個高山人的名字，都是那日在許逸帳外圍攻的大漢，“他們說，要拿你去餵熊！我聽見了！”
彼時，許逸讓九月去找大聖談判，大聖便令那幾人退下。他們照做，卻不服氣，大概私下裏又念叨了幾句，叫大蠻給聽了去。
可念叨又如何呢？過過嘴癮罷了。沒有大聖指令，誰也不敢真的動手。
但這道理，同大蠻講不明白。許逸只好另辟蹊徑，問他：“那你說說，是這些人壞，還是‘野猴子’更壞？”
問題裏都帶著答案，顯然是給他下了套子。
大蠻果然毫不猶豫：“‘野猴子’更壞！”
“對呀！”許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，兩手一拍，繼續引導著問他，“你想想啊，我們要是回去了，就只要應付部落裏的壞人，要不回去，就得應付更壞的‘野猴子’。那還要不要回去？”
大蠻將她的問句反反覆覆念了三遍，終於長“啊”了聲，一拍大腿，“那要回去！”
“嗯，”許逸釋然地笑了笑，將掰了一半的烤紅薯遞給大蠻，“那咱們先吃紅薯，吃完了，就一起回去。”
大蠻卻沒有接，眼珠直勾勾地盯著許逸身後——
是一頭順著紅薯香味找來的野豬。
肉鼻子一抽一動，兩只玻璃珠似的眼睛瞪得溜圓。
起初，許逸沒有註意，又將手向前遞了兩寸，問他：“不吃了？”
大蠻悶不吭聲，隨即抓住她的腕子，拎起人來就跑！
“哎！”許逸一驚，半個紅薯也掉了。她扭頭去看，這才見野豬將那塊紅薯給叼了去，三兩口“哼哼”吃完，又朝她和大蠻追了過來。
她手裏還有另外的半個。
大蠻嫌她跑得太慢，一把攬住人腰，用手肘夾在腋下，邁開大腳就是狂奔。許逸則趁機將另外半個紅薯也給扔了，希望野豬見好就收，別再追來。
野豬果然沒再追來。
卻不是因為滿足於她那半個紅薯。
大蠻漸漸停下腳步，忘了腋下還夾著人，沒有松手。許逸腰被他胳膊卡著，整個人呈倒“V”字型，視角受限。
但很快，她就聽見了再熟悉不過的狼吼——很生氣的那種。
“九月！九……大蠻你放我下來，快點！”她拍大蠻的手臂，手臂紋絲不動。
許逸心說，這貨怕不是給嚇傻了，擔心狼氣急沖動，直接飛撲上來，只好以一種奇怪又別捏的姿勢扭過頭去，沖狼喊道：“你別嚇他，他沒傷我，先讓他放……”
一聲慘叫震耳，直接將她所有的解釋如數淹沒。
“啊，啊！別！啊——”大蠻用兩條血淋淋的胳膊勉強護住腦袋和咽喉，整個人橫在地上滾來滾去，試圖躲避惡狼的瘋狂撕咬和窮追不舍。
許逸叫它，它不理，上前抓它，卻只抓到尾巴，大概是扯疼了，被它回頭給兇了一吼。
大蠻怕狼，可她不怕，至少不怕眼前這只。於是幹脆整個身子撲壓過去，死死抱住狼的身子——
憤怒的低吼近在耳邊，狼的胸腔轟隆隆地震顫，像是裝了顆永不止歇的小馬達。
她不斷用掌心摩挲它的腦袋、臉頰和下巴，替它順毛，用臉頰貼它，低聲在它耳邊勸哄，解釋大蠻將她擄走的緣由。
它卻偏別過頭去，將耳朵壓下，緊貼住腦袋，將她“拒之門外”——也不知是因為癢，還是壓根兒不想聽她說話。
許逸看得出，這一回，它是真氣極了。
僵持片刻過後，狼終於松動，從大蠻身上下來，心有不甘地舔了舔牙齒。然後咬住許逸衣角，示意她坐去它背上。
狼不可能連那蠻子一起背著，這就是不想再管他了——要不要回去，該怎麽回去，他自己去想辦法。
此時，大蠻還灰頭土臉地坐在原地，摁著胳膊上幾個冒血的狼牙窟窿，又疼又委屈，腳上那處被兔夾夾壞的傷口因為一夜的奔跑不休，也有些腫了。
許逸於心不忍，想說先替他處理下，三人再一同回去。可話才講了一半，就見狼怒氣未全消盡的兩眼又要冒火——
“算了，不弄了，走吧。”許逸擔心這倆再撕到一起，趕快跨上狼背，免得它要反悔。
沒等她扶好坐穩，狼就“嗖”地一下躥了出去，似乎再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秒。
連她留給大蠻的那句叮囑，也沖散在了風裏——
她說，包好傷，慢慢走，山上見。
可惜，大蠻耳背，沒聽清。
回到部落山上，許逸才終於知道讓九月如此氣憤的原因。
原來，昨日圍攻帳子那幾個高山族人私底下議論，說要將她送去“餵熊”，並非僅因阿木爾的死。而是有人認為，新一名暴斃者的死亡也與她脫不開幹系——
“非說是洋金花中毒，可問她那花株長什麽樣子，她又說不清楚，不是很有問題嗎？我看啊，根本和那花沒屁點關系！就是她給下了咒了！”
“真是她嗎？可我們待她不差，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？”
“你別忘了，她才來那會兒，你還綁過她，說要扔進鍋裏頭煮呢！”
“……”
“你還別就不信，看看接連死的這些個人，巴圖魯、前大聖、阿木爾……哪個不是她來以後才出事的？她這是和咱有大仇啊！”
“多大仇，至於嗎？”
“壞進骨子裏了！這種人就該拿去餵熊！”
恰好這時，被大蠻給撞見了。大蠻不服氣地啐了那人一口，“她才不壞！你胡說！”
那人回身就是一記爆栗，“嘿，你個小傻子！懂個毛球！”
大蠻的確不懂這些人是如何推斷出，許逸是個壞人。他只知道，她心細手巧，會做許多好吃的東西，一點不壞。
壞的是“花”，是……欸？是什麽來著？他明明聽人說過的，這會兒又想不起了。
被眼前幾個男人哄笑、接連罵“小傻子”，大蠻更急，指著九淵的帳子辯解：“是他！你們去問他！他認識毒……金花！不，是洋金花！”
大蠻沒有撒謊，那日，自己就是在淵老頭的帳子外頭，聽他和九月提起了毒花。
高山人很快在九淵的帳子裏搜到風幹的洋金花。
淵不卑不亢，說那是去年秋天采摘的藥材，與暴斃的高山人無半點關系。
但沒有高山人肯相信他。
大家很快將淵給綁了起來，而這一次，由於證據確鑿，連薩仁也沒辦法再替九月說情。
九月急於找人對質，可那個提供過“重要線索”的傻子大蠻已經帶著他的女人跑下山了。
他憤怒至極，除了找到大蠻、嚼碎咬爛，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。於是迅速化出狼身，順著許逸留下的氣味連夜去找，搜遍整片山坡，又去向更遠。
可見到的第一眼，她說什麽？
她說：你別嚇他，他沒傷我。
你，別嚇他。
呵。
真悅耳。
小劇場
九月：我好生氣啊。
作者：那你罵她！
許逸：你敢！
九月：……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次日清晨，許逸動了動僵疼的後頸，迷蒙之間，隱隱聽見一陣“吭哧吭哧”的咀嚼聲。
她睜開眼，見自己正躺在一片開闊的青草地上，四周環境陌生，而大蠻就坐在幾步之外，埋頭生啃一顆帶著泥灰的紅薯疙瘩，大概是臨逃走時隨手順的。
見她醒了，大蠻便又從懷裏摸出一顆，隔空丟給她，“吃！”
一如平常，粗蠻憨傻，卻並無惡意。
可昨晚，分明是他闖進帳子，不由分說地將她劈暈，強行擄走。
許逸實在想不通原因。
“這裏是哪？”她接住紅薯，放到一邊，起身拍掉身上的草碎。
“這？”大蠻停住蠕動的腮幫，擡眼望了一周，楞了半晌。最後只搖搖頭，“不知道。”
然後繼續啃起紅薯。
許逸無奈，幾步走到他跟前，蹲下身子，耐心追問：“那你是要帶我去哪？”
一段時間相處下來，她知道，大蠻本心不壞，但傻是真傻，凡事心急不得，只能循循善誘。
“哪？”大蠻想了想，還是搖搖頭，“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
許逸雖然有點生氣，可這事跟傻子沒法較真，較下去只會更氣。於是道：“那你吃完這個，我們就回去吧。出來太久，大家要著急了。”
高山人居住的山頭早已不在視線範圍，她真懷疑，這蠻子昨晚一整夜都在扛著她跑。
“不！”聽聞她要回去，大蠻急得紅薯都不吃了。擺手大叫：“不能回去！要挨打！要餵熊！要死了！不能回！”
許逸恍悟——原來，他是不願她被別人欺負。
傻歸傻，總還算有點良心。
平心而論，阿木爾的死的確讓許逸有些難辦。但她不覺得自己有錯，也沒打算逃走，甚至還讓九月前去與大聖薩仁懇談，劃紛止爭。
更不可能任大蠻一廂情願地胡鬧，將她帶去哪都不知道。
“還吃嗎？”許逸撿起他才剛丟給她的紅薯，用草葉將外表的泥土給蹭幹凈，“我給你烤一個？”
大蠻怔楞，“你不吃？”
“太大了，吃不了，一人一半。”她隨手攏了點木柴，準備點火，“還差點幹草，你去幫我找找。”
既是打算給他把嘴填上，溝通起來更容易些，也是想拖一拖時間——若是按照昨晚夜行的速度，再走一天，怕九月找起來就更費勁了。
紅薯烤好，太陽也更足了。許逸將大蠻拉去附近的一片大樹蔭下，一邊剝紅薯，一邊同他輕言慢語地商量：“你看，就咱們兩個，沒吃沒喝的，也不知道該去哪。離開大家，怎麽活呢？”
大蠻看她手裏，“有紅薯。”
“就一個紅薯，吃完了呢？下一頓吃什麽？”
大蠻咂了咂嘴，想都不想，“鹵雞腿！”
“哪來的鹵雞腿？”
“你做！”這頓紅薯是他拿的，下頓雞腿由她來做，公平又合理。
許逸哭笑不得，“那得先有雞，才有雞腿，才有鹵雞腿呀！雞呢？”
大蠻不說話了。好一會，才有些失落地“噢”了聲，意識到：“沒有雞……”
“不只是沒有雞，我們什麽都沒有呀。”許逸伸手指了指眼前，“而且這荒山野嶺的，萬一遇見黑熊啊，豹子啊，怎麽辦？你打得過嗎？”
“……”
“能跑過嗎？”
“……”
“萬一再碰見擄人的‘野猴子’，抓我們一起回去做奴隸，怎麽辦？”
“……”
一連三問不知道，大蠻臨出發時的自信滿滿已然潰不成軍。
“所以啊，亂跑不行，我們得回去。”許逸順勢加碼勸誘，哄孩子似的，一輩子的耐心都快給耗光了，“和大家在一起，人多力量才大，是不是？”
大蠻覺得道理沒錯，但又很為難，支吾著說：“可他們……壞！”
“誰壞？”
“就‘他們’！”大蠻念了幾個高山人的名字，都是那日在許逸帳外圍攻的大漢，“他們說，要拿你去餵熊！我聽見了！”
彼時，許逸讓九月去找大聖談判，大聖便令那幾人退下。他們照做，卻不服氣，大概私下裏又念叨了幾句，叫大蠻給聽了去。
可念叨又如何呢？過過嘴癮罷了。沒有大聖指令，誰也不敢真的動手。
但這道理，同大蠻講不明白。許逸只好另辟蹊徑，問他：“那你說說，是這些人壞，還是‘野猴子’更壞？”
問題裏都帶著答案，顯然是給他下了套子。
大蠻果然毫不猶豫：“‘野猴子’更壞！”
“對呀！”許逸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，兩手一拍，繼續引導著問他，“你想想啊，我們要是回去了，就只要應付部落裏的壞人，要不回去，就得應付更壞的‘野猴子’。那還要不要回去？”
大蠻將她的問句反反覆覆念了三遍，終於長“啊”了聲，一拍大腿，“那要回去！”
“嗯，”許逸釋然地笑了笑，將掰了一半的烤紅薯遞給大蠻，“那咱們先吃紅薯，吃完了，就一起回去。”
大蠻卻沒有接，眼珠直勾勾地盯著許逸身後——
是一頭順著紅薯香味找來的野豬。
肉鼻子一抽一動，兩只玻璃珠似的眼睛瞪得溜圓。
起初，許逸沒有註意，又將手向前遞了兩寸，問他：“不吃了？”
大蠻悶不吭聲，隨即抓住她的腕子，拎起人來就跑！
“哎！”許逸一驚，半個紅薯也掉了。她扭頭去看，這才見野豬將那塊紅薯給叼了去，三兩口“哼哼”吃完，又朝她和大蠻追了過來。
她手裏還有另外的半個。
大蠻嫌她跑得太慢，一把攬住人腰，用手肘夾在腋下，邁開大腳就是狂奔。許逸則趁機將另外半個紅薯也給扔了，希望野豬見好就收，別再追來。
野豬果然沒再追來。
卻不是因為滿足於她那半個紅薯。
大蠻漸漸停下腳步，忘了腋下還夾著人，沒有松手。許逸腰被他胳膊卡著，整個人呈倒“V”字型，視角受限。
但很快，她就聽見了再熟悉不過的狼吼——很生氣的那種。
“九月！九……大蠻你放我下來，快點！”她拍大蠻的手臂，手臂紋絲不動。
許逸心說，這貨怕不是給嚇傻了，擔心狼氣急沖動，直接飛撲上來，只好以一種奇怪又別捏的姿勢扭過頭去，沖狼喊道：“你別嚇他，他沒傷我，先讓他放……”
一聲慘叫震耳，直接將她所有的解釋如數淹沒。
“啊，啊！別！啊——”大蠻用兩條血淋淋的胳膊勉強護住腦袋和咽喉，整個人橫在地上滾來滾去，試圖躲避惡狼的瘋狂撕咬和窮追不舍。
許逸叫它，它不理，上前抓它，卻只抓到尾巴，大概是扯疼了，被它回頭給兇了一吼。
大蠻怕狼，可她不怕，至少不怕眼前這只。於是幹脆整個身子撲壓過去，死死抱住狼的身子——
憤怒的低吼近在耳邊，狼的胸腔轟隆隆地震顫，像是裝了顆永不止歇的小馬達。
她不斷用掌心摩挲它的腦袋、臉頰和下巴，替它順毛，用臉頰貼它，低聲在它耳邊勸哄，解釋大蠻將她擄走的緣由。
它卻偏別過頭去，將耳朵壓下，緊貼住腦袋，將她“拒之門外”——也不知是因為癢，還是壓根兒不想聽她說話。
許逸看得出，這一回，它是真氣極了。
僵持片刻過後，狼終於松動，從大蠻身上下來，心有不甘地舔了舔牙齒。然後咬住許逸衣角，示意她坐去它背上。
狼不可能連那蠻子一起背著，這就是不想再管他了——要不要回去，該怎麽回去，他自己去想辦法。
此時，大蠻還灰頭土臉地坐在原地，摁著胳膊上幾個冒血的狼牙窟窿，又疼又委屈，腳上那處被兔夾夾壞的傷口因為一夜的奔跑不休，也有些腫了。
許逸於心不忍，想說先替他處理下，三人再一同回去。可話才講了一半，就見狼怒氣未全消盡的兩眼又要冒火——
“算了，不弄了，走吧。”許逸擔心這倆再撕到一起，趕快跨上狼背，免得它要反悔。
沒等她扶好坐穩，狼就“嗖”地一下躥了出去，似乎再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秒。
連她留給大蠻的那句叮囑，也沖散在了風裏——
她說，包好傷，慢慢走，山上見。
可惜，大蠻耳背，沒聽清。
回到部落山上，許逸才終於知道讓九月如此氣憤的原因。
原來，昨日圍攻帳子那幾個高山族人私底下議論，說要將她送去“餵熊”，並非僅因阿木爾的死。而是有人認為，新一名暴斃者的死亡也與她脫不開幹系——
“非說是洋金花中毒，可問她那花株長什麽樣子，她又說不清楚，不是很有問題嗎？我看啊，根本和那花沒屁點關系！就是她給下了咒了！”
“真是她嗎？可我們待她不差，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？”
“你別忘了，她才來那會兒，你還綁過她，說要扔進鍋裏頭煮呢！”
“……”
“你還別就不信，看看接連死的這些個人，巴圖魯、前大聖、阿木爾……哪個不是她來以後才出事的？她這是和咱有大仇啊！”
“多大仇，至於嗎？”
“壞進骨子裏了！這種人就該拿去餵熊！”
恰好這時，被大蠻給撞見了。大蠻不服氣地啐了那人一口，“她才不壞！你胡說！”
那人回身就是一記爆栗，“嘿，你個小傻子！懂個毛球！”
大蠻的確不懂這些人是如何推斷出，許逸是個壞人。他只知道，她心細手巧，會做許多好吃的東西，一點不壞。
壞的是“花”，是……欸？是什麽來著？他明明聽人說過的，這會兒又想不起了。
被眼前幾個男人哄笑、接連罵“小傻子”，大蠻更急，指著九淵的帳子辯解：“是他！你們去問他！他認識毒……金花！不，是洋金花！”
大蠻沒有撒謊，那日，自己就是在淵老頭的帳子外頭，聽他和九月提起了毒花。
高山人很快在九淵的帳子裏搜到風幹的洋金花。
淵不卑不亢，說那是去年秋天采摘的藥材，與暴斃的高山人無半點關系。
但沒有高山人肯相信他。
大家很快將淵給綁了起來，而這一次，由於證據確鑿，連薩仁也沒辦法再替九月說情。
九月急於找人對質，可那個提供過“重要線索”的傻子大蠻已經帶著他的女人跑下山了。
他憤怒至極，除了找到大蠻、嚼碎咬爛，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。於是迅速化出狼身，順著許逸留下的氣味連夜去找，搜遍整片山坡，又去向更遠。
可見到的第一眼，她說什麽？
她說：你別嚇他，他沒傷我。
你，別嚇他。
呵。
真悅耳。
小劇場
九月：我好生氣啊。
作者：那你罵她！
許逸：你敢！
九月：……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